想妈妈

——以伊蕾同题诗纪念伊蕾

一

当原野一片寂静

冰雪覆盖着烟子湖边的小草

妈妈，你骑着白马回来吧

穿过那片熟悉的白桦林

二

你是五彩山上的一抹晨曦

妈妈，在你的目光抚摸下

我是那眠牛湾水下沉默的鱼

暂时忘却了苦难和伤痛

三

一千只乌鸦占领了庙前的山枣树

四月的风把你吹送到山顶

妈妈，野花也一路追随着你

你身后是燃烧的落日和晚霞

四

我要掬月亮湖之水洗濯你的眼睛

我要集四明山的清风

换取你片刻的呼吸

妈妈，我已把弟弟的玩具重新修好

五

思念已化作漫天飞舞的雪花

从塞罕坝，从广渠门外，从紫金港

从四面八方

妈妈，我要带你一路狂奔

六

疼痛是炽热的岩浆，沉入库底

清水漫过我的头顶

妈妈，我要桥上的车流碾压

日日夜夜，川流不息

七

沿库区往东，一直到山脚

你生我的土房已经翻新

妈妈，看见香樟树

就看见当年你伫立的模样

八

生活的最初和过往可以忽略

故乡和诗可以忽略

可是妈妈

我再也回不到你的襁褓

九

我的头上已落满尘埃

妈妈，九月廿三

我们在尘世相见吧

三支清香，把来世照亮

香河

今天天气不错

适合去香山

或潭柘寺

导航兜了两圈

却上了京哈高速

中午时分

方向一打

经过一段凹凸不平的小路

在一家始于1968的老店

点了一份肉饼

一份饮品

吃罢

埋单

然后返程

除了我自己

谁也不知道

我悄悄去了一趟香河

望江楼听雨

南方的雨

突如其来

已司空见惯

一会儿功夫

就密匝匝地连成了线

并挟带着雷电与冰雹

小点干脆打开楼门

接纳公园里慌张避雨的人

猥亵女童案件

高考顶替事件

持续刷屏

黑人弗洛伊德

一下子

成为妇乳皆知的人物

舆情是柔软的

时事也是

有时也不仅如此

南方的雨

是愈下愈大了

经历过大灾难的人

心都已经麻木

望江楼像是一只木桶

漂浮在江面

从黄金时代

到黑铁时代

我居然完整地听完了

外研书店组织的一场

俄罗斯诗歌的线上直播

内卷

关于内卷

我给你讲讲

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真实故事

作为考核指标之一

我负责的部门

必须每年给企业内刊

投稿两篇

少一篇扣五千

二十年过去了

我的稿件

一次都没被录用过

内刊主编见我

总是满脸堆笑

若无其事

我心里想

论文章

眼前这个

当年靠拎浆糊桶出身的人

连我的脚边毛都挨不上

可他是主编

他一定是把反对我

当作他毕生的事业了

我就是那种成人之美的人

碰见他我也哈哈

我不是虚伪

有时还真把他引为知己

二十年了

我一如既往地投稿

不多不少

一年两篇

只要不扣我钱

大雨就要来了

在北方

少有这么柔美的山

这么清的水

我在山涧呆坐

我在找一个词

来形容溪水中的水草

想来想去

也只有一个词

干净

小鱼儿越来越多

在鹅卵石与水草间穿行

我就想到子安来就好了

她最喜欢和小鱼儿玩

她说不行

整个暑假都不行

学校规定不准出省

她在各种培训班兴趣班间

穿行

大雨就要来了

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大雨一来

就可能有山洪

危险来临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这些鱼儿

这让我着急

而我又必须在大雨来临之前

赶回市区

雨一直下

雨一直下

一群人正在热火朝天

讨论艺术

艺术必须要展示吗

是古代妇女的裹脚布吗

是穆斯林女人遮脸的黑纱吗

在遥远的喀布尔

枪炮声不绝于耳

革命后的阿富汗

又重新禁止妇女出门

学校对女人说不

雨一直下

以一种物质的形式

一种存在的艺术

从黄昏一直下到天明

一些被我们看见

一些我们没有看见

一些还在天上

没有下来

一些下到了沟里

已经流得很远

一些下在我们的内心

卡夫卡和鱼

兴趣班一二三

网课

抄写

默写

打卡

这是一个小学二年级

学生的周末

好容易得闲

子安说

我们去乡下钓会鱼吧

压力太大了

湍流涌动

礁石露出黝黑的脊背

我在看卡夫卡传记

卡夫卡在水里

看我

这么多鱼竿

这么多鱼饵

这么多鱼钩钩

鱼的压力也大的

梁子，本名梁相江。出生于浙江，1990年毕业于杭州大学历史系，2000年北京大学MBA。坚持诗歌的民间性，原创作品多在个人公众号《南酸枣语》发表。现为《绍兴诗选》主编，文艺丛刊《天姥山》主编。